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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終關懷病房當志愿者:直面死亡,讓生命最后一程充滿愛與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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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內(nèi)容
2024年09月03日 星期二上一期下一期
在臨終關懷病房當志愿者:直面死亡,讓生命最后一程充滿愛與尊嚴

想象中,人總能活在醫(yī)學的庇護下。到了最后,醫(yī)生還有辦法——可以切開氣管呼吸、可以進實驗組試新藥、不吃東西可以插飼管……

   人們總是默認治療,往往忽視了疾病晚期的人,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和內(nèi)心的需要。前段時間上映的紀錄片《最后的,最初的》聚焦一群臨終關懷志愿者,以溫暖的陪伴,填補患者精神的空白。

   在成都,有一個名為“壹生安寧”的公益團隊,由十幾位志愿者組成,五年來,他們在成都市第六人民醫(yī)院老年醫(yī)學科和成都市第八人民醫(yī)院安寧療護中心陪伴了百位終末期病人。他們的經(jīng)歷讓我們看見終將到來的離別。我們有沒有機會改善臨終狀態(tài)?我們能從臨終病房學到什么?

   壹生安寧負責人二明認為,老齡化趨勢下,如何“坦然地面對死亡”,是對獨生子女一代照護者更嚴峻的考驗。通過從病房中學習,改善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和方式,將提升一個家庭在生死邊緣的生活品質(zhì)。

  家屬直到最后才知道缺了什么

   臨終的過程短則幾天,長則幾年?;颊邥慷米陨淼乃ネ?。

   周婆婆曾是一名中學教師,九十歲寫下人生回憶錄,還提筆設計了封面。在生命末期,她因為慢性肺阻塞癱瘓在床,離不開氧氣管。

   她想不通,自己為什么要忍受這種折磨。“躺在床上仿佛是一個‘活死人’,只等別人伺候吃喝拉撒?!?br>
   大半年過去,兒女發(fā)現(xiàn)周婆婆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幻想護工和醫(yī)生聯(lián)合害她。她懇求兒女:“這里是個監(jiān)獄,你幫幫我,我要逃出去?!?br>
   “當時沒有一個人懂這是她給我們的信號。沒人知道她已經(jīng)痛苦成這樣?!敝钡街芷牌呸D(zhuǎn)入臨終關懷病房,兒女咨詢心理治療師后才反應過來,“活下去沒有希望后,(因為)對命運的未知感、對自身的無力感,意志再強大的病人都會垮掉?!?br>
   他們很震驚,此前壓根沒想過,臨終究竟是什么,為什么讓人產(chǎn)生這樣的變化?

   在臨終關懷病房服務的5年,志愿者們看到了太多“沒被善待”的人。問家人、醫(yī)生,都說“不用擔心”,今天請個專家,明天看個教授,“沒什么大問題”。去世前一天,都活在希望中。

   志愿者們認為,安寧病房也是一個觀察和傾聽的場合,是一個被愛之人重塑與他人關系的最后機會。他們做的,是用心理咨詢的專業(yè)技能去陪伴、傾聽,幫他們釋放(情感)。

   即使最簡單的聊天談心,“那種不甘心、委屈或者遺憾都會出來?!辈皇菫榱私鉀Q什么,“給患者和家屬一個感到安全的空間去表達就好了。”

   他們把談話捕捉到的細節(jié)翻譯給醫(yī)護團隊,并幫助家屬一起來解決。一位婆婆說希望少戴呼吸面罩,改成鼻氧管,這樣能多和家人說說話。一位爺爺出現(xiàn)“腫瘤熱”,渾身燥熱,想吃冰棍。如果已經(jīng)不能進食,就拿食物往嘴唇上沾一沾,分享香氣和味道??傊?,盡量不留遺憾。

   安寧從來不是自然而然發(fā)生的。志愿者歌特說,人都活在自己建構(gòu)的關系中,習慣用各種標簽填充自我。如果親人、朋友、社工等組成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越緊密,人重拾生命意義的可能性就越大。

   周婆婆轉(zhuǎn)入臨終關懷病房后,得到了醫(yī)護團隊無微不至的關愛,她竟然打起精神,畫了一只小羊送給醫(yī)生。她看著窗外,充滿了期待,“如果我好了,我們就一起去公園曬太陽?!?br>
   最后的時刻,家人俯身在她耳邊低語:“現(xiàn)在我們就回家了……”周婆婆吃力地點點頭。

   回想安寧團隊的陪伴,他們意識到“死亡不是只有一片虛無”,如果在愛與陪伴中走過,患者在臨終時也能如釋重負。

  志愿者既有成就感又充滿無力感

   每一次接近死亡,對志愿者都是一次沖擊。

   不少人第一次去服務,看到形如枯槁的患者,內(nèi)心無比震撼,產(chǎn)生了動搖——這樣的陪伴真的有意義嗎?認為“就只是情感按摩的作用”。二明也明白,患者和家屬最深層的訴求“往往無力解決”,病房里的十幾分鐘,背負不了過高期望。

   “00后”志愿者鄧鄧,卻找到了安頓。她曾是一名ICU護士,在那里,“活著”是最高的追求——白晃晃的燈炙烤著,打著點滴,旁邊機器在響,病人被束縛在床上,隨時都可能被搶救。

   但這種按照成熟醫(yī)學脈絡設計出來的程序,總“隔”著什么。每周家屬進來探望,“病人反應很激烈,用手拍床,插著管說不出話,眼神充滿了哀求?!?br>
   鄧鄧從醫(yī)院辭職后,偶然了解到壹生安寧,意識到自己雖然“習慣”了死亡,但從沒有機會去改善它。她希望以志愿者的身份展開這一必經(jīng)的命題。

   一次,鄧鄧去探望一位昏迷中的蒙古族阿姨。她從手機里找到一首蒙古歌,放在枕邊播放。柔和的歌聲響起來,阿姨突然從喉嚨發(fā)出“哦——”,像一聲欣慰的長嘆。

   還有一個婆婆,終日朝墻睡著,每次給她打招呼,都沒有回應。但開春后有一天再去問候她,她終于回應了一聲“哎”。鄧鄧說:“外面的花都開了,下次給你拍照。”她眼睛亮亮地點點頭。

   這些病人渴望揮別人世之際在人格上得到尊重,維持一種不脫軌的生活。這一點,是患者“告訴”他們的。二明第一次服務的對象,是一位胃癌晚期的爺爺,臉幾乎瘦得凹陷下去。她很吃驚,反而爺爺主動打招呼:“你來啦,快坐吧?!?br>
   “擔心被人拒絕是不存在的。你去看望他們,他們會熱烈地歡迎你?!倍髡f。上了年紀的患者會像對孫輩那樣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不要站在健康者的制高點,以為患者需要憐憫。重癥情景下,經(jīng)過學習的每一位素人去陪伴他們,這種行動本身就帶著溫度。

   二明常告誡自己,要當情緒的篩子。但是,當一位陪伴很久的老人床鋪突然空了,情緒還是會堵在胸口。見證了患者臨終的種種形態(tài),容易把親人過世的哀傷勾起來,深夜突然驚醒,會膽戰(zhàn)心驚:“我將以什么方式死去?”

   志愿者團隊通過定期培訓和交流分擔壓力。新志愿者要培訓足夠課時才能進入醫(yī)院?!耙驗闊o力感會伴隨始終。不是努力就有回報,病房會告訴你,人終有一死,你做不了神的事?!?br>
   大伙兒把工作總結(jié)為:在病房中“回應”病人及家屬?!盎貞桶丝吹交颊叩睦Ь?,不拋棄、不放棄,就像電影《阿凡達》中的臺詞‘Iseeyou’——我看見你,我也明白你。”

   這意味著一種高于同情的敏感,以“人”的姿態(tài)和患者站在一起,不居高臨下、不回避痛苦,以人之本能體會他人的處境。

   為了感謝志愿者,80歲的何婆婆給她們留下字條:“老的,小的,是朋友?!?2歲的高婆婆畫了個愛心,寫著:我愛你們。一些家屬深受觸動,日后也加入志愿者隊伍。

  推動生命教育成為“必修課”

   一周一次的病房服務,有患者沒等來第二次。況且重癥病房里晦澀與復雜交織,很難真正地談論離別。二明覺得,如果將死亡教育“前移”,讓人們每時每刻更珍惜當下,才算真正對自己負責。

   為了推動死亡教育在大眾中的認知度,壹生安寧在每周四開設“死亡咖啡館”活動,地點設在錦江區(qū)晨輝社區(qū)的“愛樂園”。這種形式最早來源于倫敦的死亡咖啡館,一群人愜意地喝咖啡,自由地討論生死?!八劳隹Х瑞^面向18歲以上的公眾開放,人們在這里可以自由地聊死亡話題,也可以在這里尋求知識和社會鏈接,比如家屬正經(jīng)歷臨終階段、如何支持其他成員或者未來遇到該怎么做?!?br>
   參與者自由傾訴,主理人可以引導和回應,但不去評判。碰撞本身就是最大的價值。

   一位腫瘤科護士說,科室內(nèi)部有心理輔導會,“但職業(yè)場合很難表達內(nèi)心的感受,今天終于把思念說了出來?!币晃慌R終者的家屬說,親人被疾病折磨得出現(xiàn)幻覺,“看著她臨終會悟出,死亡是生命最后的禮物,它是來結(jié)束一切痛苦、替親人解脫辛勞的?!?br>
   通過熟人推薦,來者源源不斷,有父母子女組合,也有年輕人對生命感到疲倦,想找到一種有價值的生活方式。

   因此,二明和團隊在做的,是擴大死亡的討論空間,努力使死亡成為公開的話題,激勵人們更充分地把握生命。生死觀影會、安寧戲劇工坊等形式,允許不同年齡人群加入死亡學討論?!?0年后,我就要70歲了,就是現(xiàn)在這批十幾歲的孩子們來照顧我。他們怎么理解死亡,怎么進行人與人之間的支持,直接決定了我們這一代人得到什么樣的照顧。”二明說,自己這一代人處在一個坎上:他們是第一代獨生子女的父母。上一代人靠家庭養(yǎng)老,往后,希望有更多的社會服務形式出現(xiàn)。

   這很大程度將取決于全社會臨終關懷環(huán)境是否改善,臨終者是否能以符合人性的方式死亡——得到有尊嚴的照顧,有質(zhì)量地活到最后一刻。

   二明提到,目前通過醫(yī)療可以控制大部分癥狀,至于人文支持這方面,“各個機構(gòu)都在學習更新的理念,探索更適合當?shù)靥厣姆?,嘗試建立自己的模式。希望國家早日出臺臨終患者的人文服務規(guī)范?!比舭矊幆熥o想與其他學科一樣形成良性發(fā)展、普及到更多人,關鍵是形成土壤,即使這一代沒法完成,下一代會接過去。 (據(jù)紅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