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報記者 皮磊

    曬美食、曬旅行、曬自拍……很多人都喜歡用微信朋友圈記錄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以及難忘的經歷。當然，這些都無可厚非。但是，你見過有人在朋友圈曬廁所嗎？

    在沈銳華的朋友圈中，有關廁所主題的照片很多很多。不過，如果你稍微了解沈銳華，就不會覺得奇怪了：他是世界廁所組織（World Toilet Organization，縮寫為WTO）的創(chuàng)始人，很多人都叫他“廁所先生”、“廁所英雄”。從一名成功的商人到一個世界性公益組織的創(chuàng)始人，從一個光桿司令到獲得近200個國家支持……對于外界的不解甚至嘲諷，沈銳華多年來始終堅持著自己的初心——破除人們對于廁所問題的偏見，讓廁所和衛(wèi)生問題被所有人關注和討論。

    除了通過各種具有創(chuàng)意甚至不惜自毀形象的方式宣傳世界廁所組織，沈銳華還嘗試運用社會企業(yè)的理念解決社會問題。比如，2005年，沈銳華在新加坡發(fā)起了世界廁所學院，培訓廁所行業(yè)專業(yè)人才，包括清潔工和修理工等。2009年，他創(chuàng)辦了另一家社會企業(yè)Sanishop，生產和銷售廁所，在解決了村民就業(yè)問題的同時也宣傳了廁所理念。

    2013年，在世界廁所組織的推動下，新加坡政府聯(lián)合中國、俄羅斯等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向聯(lián)合國大會提交議案，建議把每年的“世界廁所日”定為“聯(lián)合國世界廁所日”（UN World Toilet Day）。同年7月24日，第67屆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此項決議，敦促所有成員國、聯(lián)合國各組織機構等采取行動，以更廣闊視角解決環(huán)境衛(wèi)生問題，同時鼓勵普通人參與。

    在今年6月舉辦的中國社會企業(yè)與社會投資論壇2017年會上，沈銳華分享了自己放棄企業(yè)轉而投入NGO的初衷。在他看來，賺錢已經不能滿足自己對生活的追求，他要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公益時報》：你從20多歲開始創(chuàng)業(yè)，到40歲時已經是一名非常成功的企業(yè)家。為什么決定放棄企業(yè)轉做NGO呢，并且還選擇了“廁所”這個幾乎無人關注的領域？

    沈銳華：在我40歲時，已經成立了16家中小型公司，從建筑材料到澳大利亞國際學校都有所涉及。那時候我確實賺了一些錢，但我覺得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生活也沒有多大意義。我意識到時間才是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賺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時間，因而更應該，比如說服務他人。我希望去關注那些被人們忽視的領域，恰巧當時的新加坡總理吳作棟提出，新加坡應該通過公共廁所的潔凈程度等細節(jié)來衡量國家的舒適度。受此激勵，我開始關注廁所問題。

    《公益時報》：1998年，你成立了新加坡廁所協(xié)會，當時這個協(xié)會主要做些什么？

    沈銳華：主要是理念倡導。我當時和所有的商場去講，告訴他們其實建設好廁所是一件能夠帶來利潤的事情，這些商場逐漸接受了我的建議，并改善了廁所環(huán)境。爾后，我又跟學校的校長去講，告訴他們干凈整潔的廁所有助于孩子們集中精力學習，取得好的成績，校長也慢慢理解了我的觀點并改善了廁所環(huán)境。

    此外，我還成功說服政府拿出400萬新幣的預算，資助咖啡店等場所改善廁所條件。另外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情是，我通過自己的努力推動了建筑規(guī)范的修改，為女廁提供更多蹲位，進而消除女性如廁排長隊的現(xiàn)象。

    《公益時報》：2001年，你聯(lián)合15家?guī)鶇f(xié)會成立了世界性的廁所組織，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當時這個機構只有您一個人，也沒有資金，目前發(fā)展情況如何？

    沈銳華：當時世界范圍內有15家?guī)鶇f(xié)會，但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tài)。成立一個世界性的組織，一方面是想得到媒體的更多關注，打破社會禁忌，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廁所話題變得合理化、正?；?。

    目前世界廁所組織有超過200個會員單位，有8名正式員工。關于錢的問題，我希望能夠撬動更多資源參與進來，花最少的錢辦更多的事。因為在我看來，幫助他人或其他機構獲得更大的影響力也能夠有效地傳播我們的觀念，而合作伙伴的成功也就意味著我們獲得了更大的成功。

    我們所做的一切并沒有私心

    《公益時報》：世界廁所組織成立的前幾年，一直是你一個人負責，卻撬動了全球眾多媒體、政府、企業(yè)、相關民間機構等資源，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銳華：我們做這些事情并沒有私心，因而得到了各方的信任和支持。同時我們也明白，只有合作伙伴從中獲益我們才能取得成功?？紤]到利益相關方及他們各自的訴求，我們實際上是為大家提供了一個溝通協(xié)作的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大家為各自的目標努力，各取所需，進而共同推進更大的目標的實現(xiàn)，廁所使用者則能夠切實受益。

    在這個過程中，通過報道世界廁所組織的精彩故事，媒體能夠收獲更多讀者；政客們通過在廁所方面的投入能夠獲得更多的曝光率；捐贈者的付出能夠推動環(huán)境衛(wèi)生條件的改善，這也能夠為他們贏得更高的知名度；企業(yè)能夠更好地履行社會責任，而一些明星名人也能夠從中受益。當然，在這樣的氛圍里，NGO也能夠得到更好的發(fā)展。

    《公益時報》：與廁所相關的事物或話題在很多場合都不太受人歡迎，你覺得通過什么辦法能夠讓大家接受世界廁所組織、關注廁所問題呢？

    沈銳華：的確，在2001年前后，并沒有多少人愿意談論廁所問題，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難登大雅之堂或者說讓人反胃的話題。但是在我看來，如果能夠采用幽默一點的方式，禁忌話題也能夠變成新聞。我并不在乎外界的嘲笑，因為人們發(fā)笑的時候證明他們至少在聽我說，而且外界的討論越多媒體就越會關注。

    一旦媒體對我們進行了廣泛的報道，就會產生很多連鎖反應。比如，政客們會開始修建廁所，因為這樣能夠讓他們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捐贈者們會給我們捐錢；更多的NGO會聚焦廁所和公共衛(wèi)生問題，因為他們可以得到資助；由此，高校也會對廁所話題進行更多的研究。更重要的是，經過媒體的廣泛報道，大家會逐漸將廁所當成一個正常的事物看待，人們也不會再有什么顧忌。目前，中國、印度、非洲、東盟、東歐、南美國家甚至一些太平洋島國都在大力建設廁所文化。

    《公益時報》：在宣傳方式上，你們有什么創(chuàng)新之處嗎？

    沈銳華：實際上廁所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話題，因而對此我們也有很多具有創(chuàng)意的想法。比如，我們建立了世界廁所峰會，每年由不同城市主辦，到現(xiàn)在已經持續(xù)了17年。參加峰會的專家學者為地方及更大區(qū)域內衛(wèi)生條件的改善貢獻了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另外，我們在2005年創(chuàng)辦了世界廁所學院，截至目前已經培訓了數(shù)千名廁所領域的專家、清潔工以及培訓師。

    不止這些。我們還創(chuàng)辦了“廁所跑”活動（The Urgent Run，意思是“好急呀，大家快跑！”），這項活動每年在新加坡啟動，然后會一路進行到紐約。另外，我覺得采用WTO這個縮寫也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嘗試（世界貿易組織的縮寫也是WTO，世界廁所組織采用同樣的縮寫實際上也是有意為之，希望得到更多關注）。

    通過社會企業(yè)解決社會問題

    《公益時報》：近年來，你和中國的交流越來越頻繁，能和我們聊聊世界廁所組織與中國的故事嗎？

    沈銳華：2004年，我們和北京市旅游局共同舉辦了“第四屆世界廁所峰會”，這也是北京市為迎接2008年奧運會所做的一項準備工作。我們在北京的旅游景點共同設計、改建了4000座公共廁所，而北京市的這一舉動也得到了其他省市旅游管理部門的認可，在中國推動了一場廁所革命。另外，我們在上海、澳門和海南等地也分別舉行過世界廁所峰會。

    三年前，我們在中國啟動了“彩虹校廁計劃”，截至目前已為河南洛陽及其他省市的學校建了9所廁所。目前，目前正在尋找在當?shù)赜杏绊懥Φ墓娼M織，希望能夠同他們合作，同時我們也希望得到相關政府部門的支持，共同推進“彩虹校廁”項目。

    《公益時報》：今年6月，你在中國社會企業(yè)與社會投資論壇2017年會上提出，要借助社會企業(yè)解決社會問題。你是如何理解社會企業(yè)的？

    沈銳華：簡單來說，社會企業(yè)就是用企業(yè)的方式解決社會問題，不過目前對于社會企業(yè)并沒有標準的定義。我們都知道，單純依靠慈善事業(yè)并不能解決所有的社會問題，社會工作必須采用市場化的方式，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

    我覺得社會企業(yè)可以從以下維度去理解，比如說非營利性、收入用于解決社會問題等。另外我們要充分發(fā)揮杠桿作用，撬動其他利益相關方的資源，讓他們參與進來，形成一個聯(lián)盟，這樣要比單打獨斗產生更大的影響力。世界廁所組織也是這樣運作的。

    《公益時報》：除了搭建一個國際性的交流平臺，你覺得世界廁所組織目前最大的貢獻是什么？對于今后的發(fā)展你有什么期望？

    沈銳華：首先，我們關于廁所問題的理念打破了世人對于這一話題的禁忌，也正因為如此，有近200個國家支持將世界廁所組織成立的日子，也就是11月19日設為“聯(lián)合國世界廁所日”，并且每年都會舉行相應的慶?；顒印?/p>

    受我們的影響，目前印度總理莫迪正在推動印度1.1億座廁所的建設，中國則發(fā)起了旅游景點廁所革命，我們還在新加坡科技中心和阿姆斯特丹博物館設計了廁所博物館。同時，我在上面也提到了，我們正在努力改變建筑行業(yè)的一些的規(guī)則，爭取讓女廁變得更大，能夠提供更多蹲位，進而消除女廁所門口排長隊的現(xiàn)象。未來，我們希望將廁所文化打造成流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