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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周刊鄭在:那次離槍戰(zhàn)很近,離家很遠

2015-08-25 來源 :公益時報??作者 : 閆冰

“ 非洲災區(qū)、汶川地震、蘆山地震、天津濱海區(qū)爆炸……不管在哪里,有新聞的地方,就有記者在現(xiàn)場,在離新聞事實最近的地方。

兩位記者,兩段故事,希望能讓你有些感動。”

■ 本報記者 閆冰



 喀麥隆東部大區(qū)境內的卡代河附近,當?shù)氐木蚪鸸と苏谧鳂I(yè)。隨著淘金的開始,卡代河的河水早已混濁不堪。河道兩側的植被大多被破壞,并被開挖出許多大坑。

鳳凰周刊鄭在:那次離槍戰(zhàn)很近,離家很遠

坐標:非洲喀麥隆,東部。

“砰砰兩聲槍響過后,拿著鐵锨、棍棒的人群終于安靜下來。面對這群語言不通的黑人,帶頭的中國大哥通過翻譯大聲吼叫道:“有問題你們去雅溫得找政府去!我們有執(zhí)照!”當?shù)厝丝吹綉棻蛱扉_槍了,也就不敢再輕舉妄動。

這場對峙發(fā)生在喀麥隆東部一個名叫Gogazi的小村莊里。三年前,村里來了四家中國的小型采金企業(yè)。他們向當?shù)厝苏故玖藦恼@得的許可證,宣布河道中的黃金從此歸他們所有。以淘金為生的當?shù)厝俗源耸ド嫛?rdquo;——鳳凰周刊 鄭在《“行賄、槍戰(zhàn)、偷金”——中國淘金者為何要在非洲危險“賭博”?》

2015年3月,這是鄭在第二次到非洲,與前一次不同,這次兩周的非洲之旅讓他至今心有余悸。

走進喀麥隆最東部的一個華人淘金者聚集區(qū),周圍打麻將的、唱KTV的,空氣里彌漫著煙味和喧囂,這些華人將自己半封閉起來,有點與世隔絕的味道,他們在喀麥隆最東部的地方形成了獨特的小圈子,鄭在就在這里一個小旅館中落腳,他有點恍惚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古惑仔》的電影里。

原本初衷是調研中國木材企業(yè)對當?shù)氐挠绊懀橇私夂蟀l(fā)現(xiàn)一些小型的中國淘金企業(yè)對當?shù)氐挠绊懞铜h(huán)境破壞更為深遠。鄭在決心寫寫這個題。

開始通過一些正面交涉都沒有成功,無奈之下,他佯裝成考察金礦項目的商人,開始一次暗訪。今天回憶起來,那次暗訪危機四伏,特別令他后怕,但就是說不清為什么自己當時那么固執(zhí)地要寫出個報道。

人生地不熟,加上本來就沒什么頭緒和進展,鄭在就坐在旅店門口,跟往來的華人聊天套近乎,“守株待兔吧肯定能有突破。”他這么想。

他刻意幾天沒刮胡子,穿了一件背心,讓自己看起來盡量邋遢一些。果然兩天下來結識了幾個礦老板,礦老板們五大三粗,話里夾雜著地道的臟字兒,渾然天成的江湖氣質都是他學不來的。

有個礦老板同意帶他去礦里看看。從首都雅安德到礦區(qū)就要一整天的時間。在礦區(qū)連聊天帶考察,鄭在又待了兩天。礦區(qū)讓他看見了《血鉆》的現(xiàn)實版,每一個礦點都有槍,周圍是礦老板雇用的當?shù)貞棻瑸榱朔乐闺S時來搶劫的黑人,槍戰(zhàn)和死人也是正常的。這種氛圍讓他無時無刻都在焦慮自己會不會穿幫,更可怕的是穿幫了怎么辦。

礦區(qū)第一天晚上,從來不抽煙的鄭在特別想抽一根煙,他拿出本來自己準備跟人套近乎用的煙,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準備火機。

因為選題決定倉促,他也沒時間做功課,說出行外話、什么都不懂是難免的。一次,那個金礦老板瞇著眼睛,伸出食指指著他,他心想,完了完了,要穿幫了。結果礦老板慢悠悠地說:“你是不知道啊,去年這個時候來了好多跟你一樣什么都不懂的人,以為這個賺錢很容易,結果都灰溜溜地走了,你就當旅游了吧。”鄭在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感慨自己太走運。原來有好多人就是什么都不懂,頭腦發(fā)熱就跑去做金礦生意,投機倒把的見多了,那些礦主們不稀奇。

從礦上走了一遭,他又在當?shù)豊GO的帶領下,走訪當?shù)厥艿接绊懙拇遄印?/p>

“當時感覺真的挺慚愧的,他們說以前他們門前是特別清澈的一條河,可是自從中國人來了之后這條河就越來越渾濁,而且我還親眼看見他們從那一條河水里打水喝,真的已經臟到不能喝了,有的村民實在是窮到沒錢買水,不得不喝。”鄭在心里特別不是滋味。

他還了解到,當?shù)匾恍┤说墓ぷ鳈C會也被剝奪,失去了生活來源。因為中國企業(yè)買下了一條河道,其他人是不能在這里開采的,所以很多當?shù)厝司褪I(yè)了。

更可惡的是,還有人欺騙當?shù)卮迕?。比如有個中國企業(yè)來了,跟這個村子說,我們在這里采金,之后給你們多少錢,還會跟你們村通電。在非洲,落后的村子沒有電,一到晚上漆黑一片,如果能通電,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村民一聽見“light,light”就非常高興地同意了。結果,開采期限一到,他們就偷著跑了,當?shù)氐哪信仙俣汲鰟?,圍著村子方元幾十里地也找不到他們了?/p>

可以想象,一個中國人,在當?shù)芈犞@些非常窮苦樸實的非洲人民,講著種種遭遇,尷尬、慚愧、難受一起涌上心頭。即便鄭在聽不懂當?shù)卮迕裾f什么,也能從他們臉上看出他們非常激動和憤怒。

很多感慨只有漂泊在外才能體會。鄭在記得,從雅安的去東部礦區(qū)的路上,司機一直很酷地聽歌不講話,車連個玻璃都沒有,只是拿膠帶糊成外部遮擋,開始時候,他特別緊張,把google地圖打開,留心觀察道路兩邊的情況,時刻保持著警惕。慢慢地發(fā)現(xiàn)是正確的方向才放下心,開始跟著司機一起聽歌。

里面的歌曲循環(huán)了一遍又一遍,有一首歌是筷子兄弟的《父親》,當唱到“托清風捎去安康”的時候,車外面的風吹著臉,鄭在想起多少天也不敢給家里打電話,想起家人,強忍住了眼淚。

很多時候,記者要面對一種無力感。他也會問,寫了這個稿子又能對那些非洲人民怎么樣呢?他想起有一個同行說的一段話:“記者的責任就是在于報道事實,報道了事實任務就完成了,不管結果是好是壞,都不是我們的職責范圍了。所以,想方設法接近事實真相就對了。”

回來后,鄭在還感染了瘧疾,高燒燒到40多度,他第一次怕自己就這么發(fā)燒死掉。他現(xiàn)在也說不清當時為什么要暗訪、為什么堅持,就像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說不出口自己喜歡當記者。只是,“到目前,還沒有一個讓我舍得放棄這個職業(yè)的工作。”

何光:“記者”是一輩子的習慣

坐標:汶川,雅安

何光還是大四學生的時候,汶川地震發(fā)生,他以志愿者和多家媒體特約攝影師的身份去了那里。他說,大災之后,很多人都會改變了對人生的看法和對生命的態(tài)度,他也是。

那天,他跟青川縣環(huán)保局的人一起下鄉(xiāng),正好遇到一次6.0級的余震,車在行駛過程中感受并不強烈,但眼看到一塊數(shù)噸巨石從車前面滾過‘如果早了哪怕一秒,他們也是連車帶人滾下山去’,那一瞬間,他才深刻意識到一句被說爛的話:沒有人能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也許離死亡就那么近。人生太無常,要珍惜現(xiàn)在。

在汶川,何光看到一個災民在路邊臨時搭建的棚子里啃著饅頭,這樣一個簡陋的地方就是他的居所。他過去跟災民聊天,才知道原來這位災民以前在縣城里有很多套房子、有工廠,每天飛來飛去談生意,地震讓他一夜間一無所有,但是此時此刻,他唯一的感受并不是沒錢了,而是活著真好。

大學畢業(yè)后,何光正式成為一名記者。后來蘆山地震爆發(fā)時,他已經是一名成熟的記者了。

地震發(fā)生后第二天他就趕到了成都,這次的感受和心態(tài)和以前有很大不同:汶川的時候,感覺自己更像是一個志愿者,但是這次是作為記者帶著任務去的。

何光一直覺得自己的內心還是很強大的,看過很多悲慘的場面,也慶幸沒有留下心理創(chuàng)傷。但即便如此,一些場面還是能觸碰到他心靈最柔軟的地方,讓這個內心強大的人鼻子發(fā)酸。

蘆山災區(qū),有一位父親在廢墟上面找自己的孩子,沒有工具就堅持用手挖,雙手的指甲都磨沒了,膝蓋也跪破了。后來,往來經過的素不相識的災民、志愿者都開始幫這位父親挖孩子。幸運的是孩子挖出來了,傷得不算嚴重,大家齊心協(xié)力把他抬了出來。還有一位懷孕的母親,為了保護另一個稍大些的孩子,不幸流產……當看到這些,何光都有點忍不住眼睛模糊。

在災區(qū)采訪,哪里都是能住的地方:車上,帳篷,有時候就是靠著臺階、一塊石頭睡一會兒。“在災區(qū)沒有特別多可以選擇的地方。但是晚上并沒有失眠,因為真是累到倒頭就睡,沒有時間思考太多。”

多年的采訪,何光或多或少會接觸死亡,這樣的題材也要去了解更多更深層次的東西,也有涉及新聞倫理的部分。面對逝者家屬,何光體會到了一些“能做”和“不能做”。大災過后,在所有信息都不暢通的情況下,有些家屬是非常想傾訴的,這時候他覺得自己與其是記者,不如更像一個社會工作者,這種聊天類似心理疏導和安撫,通過他的判斷和提問技巧,讓采訪對象有更多心靈的紓解,稿件的呈現(xiàn)也要帶著感情,對逝者是一種紀念和尊重。如果遇到并不想傾訴、有些抵觸情緒的采訪對象,何光也會充分尊重對方的意愿。

每個記者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情懷和理想主義來支撐他們沖在前面,隨著年紀增長,這些并不會磨滅,但考慮的也會越來越多。“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好,沒有什么后顧之憂,現(xiàn)在有了孩子,就開始有擔心,做什么都有了牽掛,開始評判危險系數(shù),開始知道自己的安危維系著一個家。”何光說。

現(xiàn)在,何光也會更多考慮生計,權衡理想和現(xiàn)實。但他知道,不管自己未來何去何從,記者的習慣在他身上總會有抹不去的烙印,比如看到熱點新聞就會密切關注、跟蹤動態(tài),而不管到什么時候,記者這段經歷都讓他備感自豪。